空气寒凛清冽。
即使身在半空,风里仍残一缕似有若无的泥炭味。
他俯瞰他的故土,今已荒芜。
方圆千里,再无异乡之魂。
众魂皆归他属。
伊琳发起抖来,将披肩裹得更紧些。
伊琳不喜寒冷。颤抖着。挣扎着。像兽。像钟。他知她如知众生,如知机器最细枝末节的运行。她挨冻以伴君,伴君以献殷勤,献殷勤以谋私利。如此,这姿态就空洞了。这位可不是卢克蕾西亚。
他不需那惺惺作态,只要顺服,而她从未也不可能不顺服。钟。
“亲爱的,”他说,往语气里添了一尾温和的余音,“你冻僵了。进去吧。我就来。”
少有人沐寒。寒至洁,不朽,顺噬骨之势磨砺了神智,任何琼浆玉露吞云吐雾的兴奋剂皆望其项背。药物带来的片刻清明终腐化,而冰寒的馈赠予那存在、然冷眼旁观着自身存在者。
当下,巨链无波无折,如盘踞石漠的利维坦蜿蜒而上、腾云驾雾,连接着他脚下氦六方格筑的浮岛。
或以为圆是完美的,是也不是。个圆近乎完美,却能被另一圆毁于一旦。圆与圆不可共存,唯孤圆得以完满。于是蜂群只获准筑六棱的巢。
严丝合缝,层叠林立。士农工商妻儿子女曾重孙代前赴后继、庸庸碌碌,层迭出的不过一盏工整的蜂巢。
寒意通体蔓延。
众生终归尘土,而他将恒常。
他披着风的呼啸回到齿轮之间。机械脑总是去了伪饰更好些。算法再繁复,输出再精密,也难掩机械的僵躯。旧时的电脑实在不雅,时人亦复虚伪。
复杂的机械仍循规蹈矩。选择的前提是破解机理本身,否则便仍沦为刺激-反应的堆砌,齿轮倾轧齿轮。
而他岿然自动。
他是圆。
他是帝。